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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转折中的非遗传承与传统复兴

  • Update:2017-01-10
  • 陈岸瑛
  • 来源: 2016年第12期
内容摘要
本文以文化部、教育部启动和实施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研习培训计划”为切入点,探讨了在新的时代形势下,增强非遗传承活力与后劲的新模式、新路径。本文还总结了清华美院实施非遗研培计划所取得的经验与成就,介绍了带有探索性质的传承人1+1 创新产品和非遗触网计划,以及在创意经济时代培养传统工艺三类青年人才的战略思考。
手艺人进艺术院校进修,或大学生从艺术院校毕业进入工艺美术行业,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新中国建立以来这种联系就没有中断过。但是,将传统工艺领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送进高校培训,却引起了一部分专家的疑虑,担心会破坏非遗的原真性。同一种事物,如织绣印染、陶瓷、漆艺、金工等传承至今的工艺被称作工艺美术时,没人会因为它们从所谓的民间走进高校产生疑虑,而被称作非物质文化遗产时人们却会担心基因变异。这种浅层的名相之惑固然不值一提,但工艺美术”“民间艺术非物质文化遗产等在现代化进程和中西方文化交流过程中产生和流行的概念,却值得我们反省和深入考察。
人们不仅仅是在用不同的名称来指称传统工艺。不同的名称背后,存在着迥异的知识体系。更为复杂的是,走向现代的传统工艺自身也因为存在于不同的经济和文化制度中而不断发生变化。例如,从民营到国营,又从计划经济转入市场经济。改革开放近四十年,中国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种变化远未完结,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当代中国正经历着我国历史上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也正在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实践创新[1]。如何建构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文明,如何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增强非遗造血功能、重振传统工艺,成为一个充满探索性和实验性的时代课题。
工艺美术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两个概念凑巧都与日本的现代化进程有关,前者源于19 世纪末日本翻译自欧洲的美术工艺(进入中国后演变为工艺美术);后者源于二战后日本基于传统文化保护而提出的无形文化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借鉴这一概念,将文化遗产分为有形/无形或物质/非物质两类)。[2] 就传统工艺的现代演变而言,美术工艺实质上是将传统工艺纳入美术框架中,而这种美术首先并不来自东方。美术是在欧洲特色的现代化进程中,从欧洲传统工艺中分离而获得较高文化地位的工艺。工艺美术由美术界定,美术由美学界定,这种界定方式在20 世纪的西方文化内部受到了广泛的质疑和挑战。例如,在20 世纪60 年代以来的西方艺术史界,取代区别高下的美术视角的,是主张多元平等的文化人类学视角。无独有偶,联合国采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也处在文化多元主义和文化人类学语境之中。
一些学者将针对传统工艺的美术视野和文化人类学视野概况为美不美真不真。将这种理解为托尔斯泰或海德格尔意义上的真,对于挑战和超越既定的美术和美学框架,是有一定的意义。但如果将它狭隘地理解为某种理想化的原生态,或作为一种过去时的文物价值,则既缺乏常识和现实感,又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2003 年)相抵牾。《公约》明确指出,“‘保护指确保非物质文化遗产生命力的各项措施。[3] 也就是说,首先应保护safeguard)的是非遗面向未来的生命力,而非指向过去的文物价值。此外,在《公约》看来,非遗之所以应当受到保护,首要的原因在于它能为所属社区和群体提供认同感和持续感,从而增强对文化多样性和人类创造力的尊重[4],而不在于为少数仅关心非遗历史认知价值的学者提供研究对象,更不在于为游客提供猎奇或浪漫的想象。
2015 12 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政府间委员会第十届会议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伦理原则》特别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动态和鲜活本质应持续获得尊重。真实性和排他性不应构成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担忧和障碍社区、群体或有关个人应在保护其自身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发挥首要作用各社区、群体或个人应评定其自身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该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应受制于外部对其价值的判断创造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社区、群体和个人应从保护该遗产所产生的精神和物质利益中获益[5] 这些伦理原则,重申了《公约》对文化多样性和人权的尊重,并强调了在非遗传承中的首要作用。非物质文化遗产区别于物质文化遗产的首要特征,在于它是活态的、为生活中的人群所持有,脱离了这一理解的非遗保护,与《公约》精神是背道而驰的。
以《公约》精神为依托,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乔晓光将非遗传承人群进高校研修理解为大学与社区的互动。在他看来,非遗社区与作为开放知识场域的大学形成互动,对双方都有好处。[6] 持反对意见的人,要么认为非遗应该自生自灭,不值得花纳税人的钱去培训传承人;要么认为将传承人送进大学进修,会破坏非遗的原真性,导致均质化和一刀切。两种看法各执一端,各有偏颇,却也有相似之处。二者均未意识到大学对于非遗保护的责任与特殊作用,同时也没看到非遗进高校对于完善和丰富大学知识体系所具有的积极意义。
随着社会的发展,有大学本科和硕士学历的传承人大有人在,难道就因为上了大学,就不再有资格做传承人?大学关起门培养了多年的本科生、研究生,出来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传承人去大学进修一个月,就会被洗脑?诸如此类的担忧,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不过,如今的艺术院校,的确面临着知识体系的升级与重组。无论是早先从西方传来的美术,还是改革开放后舶来的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艺术,作为一种源自西方的知识体系,在21 世纪的传统复兴浪潮中,都处在自我批判和自我突破的临界点上。非遗所携带的鲜活传统和丰富的历史能量,在之前的艺术教育体系中或多或少是缺失的。在承办第三期非遗研修班期间,我们连续在学院举办了五场笔墨纸砚论坛,其后又组织部分从事书画创作的毕业生回访传承人,在真山真水间感受宣纸和湖笔制作流程,令包括笔者在内的院校师生受益匪浅。
 
笔者曾多次为工信部、行业协会组织的工艺美术大师班授课,也曾听同事介绍这类培训班对于促进工艺美术行业发展、推进院校人才培养所作的贡献。2015 年初夏,受文化部、教育部委托,在学院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研习培训计划(简称研培计划)试点工作之初,笔者曾一度困惑于非遗研修班与以往的工艺美术大师班究竟有何不同。然而在组织实施的过程中,却越来越意识到,虽然二者所针对的人群有重叠之处,但目标和方向却有所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大师班的研修主题不一定是传统,而非遗研修班的终极目标却一定是促进传统的复兴。这一点,是在试点工作启动会上,非遗司的领导们反复强调的。也就是说,一个人无论之前是何身份,只要加入了传承队伍,就得当得起传承人这个称号,肩负起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使命和责任。
文化部一再提醒参与研培计划的院校,要尊重传统、尊重传承人,要与他们平等交流,不要搞灌输式的、居高临下的教育。为响应这一号召,我们安排了一系列以交流研讨为主的非遗进清华活动,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首先,每期研修班都要在入学后进行一次非遗展演,既让院校师生有机会在家门口见识各地区、各民族有代表性的传统技艺(以往只在暑期考察时能了解一二),也让研修班指导教师们更好地把握不同工艺和不同学员的特点,以便使接下来几周的学习交流更为顺畅。
在非遗展演现场,摩肩接踵的不仅有清华的师生,还有专程赶来的社会各界人士。以往在校园中举办展览,需要特意安排媒体来报道,现在却是媒体不请自来,主动进行报道。被围观、被关注不仅让传承人增强了自信,而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对传统复兴、传统工艺振兴的期待正在汇集成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研培计划正是在这个时代节点上启动的,其历史意义必将在不远的未来展现。
我们不仅请传承人参加展演,还请他们走进专业课堂,为学生授课。同学们以往只在书本上读到织锦、刻丝,总觉得懵懵懂懂,传承人边演示边讲解,为大家拨开了云雾,认识到前程似锦”“一寸刻丝一寸金的鲜活意义。这些都是传承人惠及我们院校的,我们又该拿什么来惠及他们呢?在梳理课程结构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中央工艺美院本身就是中华优秀造物文化的传承者,老先生们从传统工艺中总结出来的图案设计和造型思维,构成了这所学院血脉中的DNA,体现在设计与艺术的教学、研究和创作实践中。
所以,当刘巨德、杜大恺讲述自己对艺术本源的领悟,当吴冠英、张宝华讲述他们的设计案例,当聂跃华讲图案、金纳讲工笔花鸟、许正龙讲中式雕塑,当尚刚讲中国古代工艺美术史,唐薇、郭秋惠讲庞薰琹和张光宇,贾京生和唐绪祥讲述田野考察见闻时,无论是授课者还是听课者,都油然而生一种同宗同源的亲切感。在一个告别刚需的后工业时代,传统工艺所具有的温度和个性,让人们重新感觉亲切。非遗研修课堂上那种久违的亲切感,正与时代的转向遥相呼应。
从农耕、游牧文明到工业文明,手工技艺和传统文化的衰落,是全人类面临的共同命运。19 世纪上半叶在德国兴起的浪漫主义,19 世纪下半叶在英国兴起的艺术与手工艺运动,都是怀乡、思乡的一种体现。在百余年来的现代化进程中,各种天灾人祸使我们传统中的精华不仅屡遭破坏,甚至连“传统”本身都成为一个负面概念。来自青海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何满对笔者说,小时候父亲躲在地窖里做活,自己得爬到烟囱上放哨,听同学叫自己“小银匠”就会脸红。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
我们将第二期研修班的非遗论坛主题定为“‘我的父亲母亲’——中国非遗的传承与创新之路”。在讲述过程中,不少80、90 后传承人猛然意识到父辈的艰辛和他们守护传统的不易。在非遗保护工作中,子女不愿继承家业,老师傅招不到徒弟,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现实问题。每个公民都有自己的选择自由,无论是国家立法还是政府扶持,都不可能强迫年轻人一辈子坐在绣花凳上。所幸近年来,随着传承人文化地位的上升和经济形势的好转,不少到银行、外企工作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回到父母身边,肩负起文化传承的重任。在我们接触的传承人中,甚至还有从设计院校毕业的大学生,参观完传统工艺作坊后自愿留下来拜师学艺,选择做一名传承人。研修班结业时,年轻一代传承人纷纷表示,非遗事业太伟大了,自己再也不会改行了。
文化部推行的非遗研培计划惠及的不仅是国家或各省区、市认定的代表性传承人,也包括他们的徒弟、子女,甚至是普通的从业人员,因此泛称“非遗传承人群”。这种扩大传承人基数的做法,是中国非遗保护之路上的又一个创举。在我们承办的五期研修班上,既有国家级、省级代表性传承人,也有80、90 后的年轻人,有的自费或公费参加过各种研修班,有的第一次有这种经历,有的毕业于知名院校,获得了硕士学位,有的只上过中专,有的是国企技术总监,有的是私企老板,有的是家族企业未来的掌门人。面对如此多元的教育背景和社会身份,我们意识到“非遗传承人群”并非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复杂的社会生活中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他们通过不同的机缘接触到老祖宗留下的遗产,对这些遗产好在哪里、为什么好,却未必都有深刻的认识。再加上百年来传统屡遭人为破坏,今天见到的“原汁原味”的东西,未必得了祖宗的真传,这就需要传承人具备更高的文化判断力。
为此,我们特意在课程中增加了工艺美术史论模块,还带传承人去故宫、国家博物馆观摩古代工艺精品。看过“万寿盛典展”中的清代刻丝、刺绣精品,不少学员自愧不如,暗中埋下了学习古人、赶超古人的念头。不少学员利用课余时间,如饥似渴地研读史料和画册,直至图书馆熄灯关门。在见识古代精品的过程中,传承人再次认识到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从知其然的状态逐渐过渡到知其所以然。在培训过程中,我们越来越意识到,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提高传承人的学习能力、研究能力和反思能力,比单纯地传授知识更有效。“非遗论坛”和“听传承人讲述”等活动,很好地锻炼了传承人的表述能力,不少传承人对非遗保护与发展的反思,比不少所谓的非遗专家要到位得多。
我们发现,学员们在研修期间的相互交流非常重要,只要营造起良好的学习氛围,大家就会相互学习,向优秀的传承人看齐。一位80 后剪纸传承人在朋友圈发微信说:“结束了一个月的清华美院学习,学习上收获很多,收获更多的是认识并结交了一群热爱自己的传统文化,并把传统文化一直坚守到现在的长辈和同龄人。”只要能激活年轻一代传承人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为组织非遗研修班付出再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值得的。高校是为社会培养人才的地方,清华大学尤其以为国家输送栋梁之材为己任。我们期望来清华研修的传承人,都能成为非遗传承的中坚力量,成为行业带头人和一方文化的守护者。
不过,就非遗的传承、保护、发展而言,政府和院校充其量只能起到引导和辅助作用,具体到每一个非遗项目能否保护得好,发展得好,最终还得靠传承人自己,靠传承人之间形成共识、形成合力。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集中研修,并不能系统地开设多少门课程,却可以让传承人暂时摆脱事务性工作,在高校搭建的学术交流平台上,与老师、专家、同学,以及关注非遗的社会各界人士交换意见、碰撞思想。当非遗成为创意产业的稀缺资源时,当传统工艺在市场上越来越活跃时,传承人尤需保持清醒的头脑,增强反省能力,加强思想交流,才能避免各种盲目和短视行为,以恰当的方式对待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继承并且发扬光大。
 
 
我们坚持的研培理念是以传统文化为本位,以传承人群为主体。在指导结业创作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来自不同地域、不同工艺门类的学员自发产生了合作的倾向。因此,在清华导师加非遗研修学员的1+1 创作模式之外,我们着重探索了传承人之间的1+1 合作模式。在传统社会中,任何一个区域的传统工艺品种一定是相对齐全的,否则无法支撑起衣食住行的各项需求。随着传统的衰落,一个区域可能只剩下一两种传统工艺,无法支撑起完整的产品形态,于是只能加框上墙,变为美术品或高档礼品。为此,我们试图通过不同地域、不同工艺品种之间的1+1结合,恢复传统工艺之间的毛细血管联系,为传统复兴提供土壤和环境。礼品市场的崩溃、生活品质的提升和文化消费侧的升级,倒逼传统工艺告别之前的工艺美术品模式。文化部顺应这一时代趋势,将传统工艺走入日常生活确立为研培计划的重要目标。实现这一目标的常规做法是设计师介入,将传统工艺局部运用于可批量生产的现代生活用品,并在包装和品牌形象方面提供整体设计。然而,并非所有的传统工艺企业都有实力聘请设计师,也不是所有设计师都了解传统,能针对传统工艺进行恰到好处的设计。所幸在我们学院的传统中,设计师与传承人、学院与产区之间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年轻一代的设计师在指导非遗研修班毕业创作的过程中,创作了不少秉承传统、不失其本的1+1 创新产品,如原博与宣纸、连史纸等手工造纸传承人的合作,李迎军与潮绣、苗绣、澄城刺绣、苏州刻丝传承人的合作,王悦与蜀绣、蓝印花布传承人的合作等。但是,我们依然不满足于这一种可能性,而是有意识地组织和策划了传承人之间的1+1 合作研发,以传统对话传统”“传统就是现代为主题进行展览策划。
2016 年北京国际设计周和在济南举办的第四届中国非遗博览会上,我们策划的展览成功推出了一系列1+1 创新作品。如家住青海塔尔寺的银铜器传承人何满与浙江嵊州竹编传承人吕成合作的茶具、酒具,钧窑传承人刘红生与徽州菠萝漆传承人俞均鹏合作的花瓶,曹氏宣纸、湖笔和徽墨传承人合作的笔墨纸砚套装,北京景泰蓝与蜀绣传承人合作的座钟等,都很好地实现了之前的策展理念:一种传统工艺+ 另一种传统工艺,凸显各自工艺最精彩的方面,强强联合,交相辉映,相得益彰;产品应具有实用功能,不上墙不加框;以惜物为原则,控制材料和工艺成本,以最小的工艺实现最大的效果;在每一个环节上精益求精。一些传承人在制作产品时,自己熟悉的工艺就精致,不熟悉的工艺就粗糙,甚至随意加上焊点和胶水来黏合,结果把原本很好的工艺给糟蹋了。而在我们的1+1 实验中,产品的每一个细节、每一道工序都是精致的,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从这一实验中,我们看到了从传统自身开拓出现代性的可能。我们所期待的创新,是假设古人活过来也会觉得不错,在后人看来则代表了传统工艺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除了1+1 合作,我们进行的另一项探索是非遗触网计划,即与阿里巴巴匠仓(原文化中国)合作,协助传承人建立网店,撰写匠人故事,挖掘文化内涵,开展网络推广。我们所接触的80 余位传承人,多数靠熟人市场、实体店和分销商,并不太依赖电商,之前有网店的寥寥无几,即使有也无人问津。经过3 个月的共同努力,目前已经开通四十余家淘宝店,超过二十家入驻了匠仓。今年9 月在什刹海广福观举办的文化遗产再设计——百城万匠巡展北京站,是这次触网计划的一个阶段性总结。该展览启动了阿里巴巴首届网络设计周,实现了线上线下同步展示。尽管传承人店铺的网络关注度有了显著提升,但我们并不奢望在短时间内能提高销售额。作为一次实验,非遗触网的首要意义不在于销量,而在于它能使传承人企业在老客户老去之前,提前接触到年轻一代消费者,做好改进产品和服务的准备。
传统工艺的未来既属于年轻一代传承人,也属于年轻一代的使用者和消费者。传统工艺作为活态的文化遗产,并不仅仅体现在可见的材料、工艺和产品上,也体现在产品背后的社会需求上。决定传统工艺形态的不仅有生产者,还有数量更为庞大的使用者。2003 年,笔者在《装饰》上发表过一篇文章,悲观地断言随着社会需求的消退,非遗注定会在现代死亡,人们无法挽回而只能记录其死亡的过程。然而,在经济结构转型、传统文化大面积复兴的今天,我们却看到了重新焕发非遗生命力的希望。笔者认为,在经济转型升级的过程中,工匠阶层将成为创意阶层的核心,与此相关的三类人才值得重点培养:传统工艺青年传承人(传二代);传统工艺批评、策划青年人才;传统工艺设计创新青年人才。为此,我们与苏州工艺美院合作创办了以传承·融合·再创造为主题的首届传统工艺青年论坛。在论坛举办期间,清华美院BMW 非遗保护创新基地带领二十余位在清华非遗研修班结业的传承人,与苏州本地传承人联合举办了对话苏作——传统工艺创新作品交流展。在这个展览上,1+1 变成了1 vs 1,这是激发传统内在活力、鼓励年轻一代传承人相互交流学习的另一种尝试。
在论坛开幕式上,文化部副部长项兆伦发表了重要讲话,指出非遗是世代相传,并在适应周围环境及与自然和历史的互动中不断得到再创造的文化遗产持有非遗的社区、群体或个人,既是传承者,也是实践者,更是创造者,他们是保护、传承和发展非遗最为重要的力量努力实现传承非遗与改善生活、丰富生活的统一,提升年轻一代对非遗重要性的认识和参与积极性,从而不断增强非遗传承活力与后劲,不断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非遗工作的重要目标[7]
文化部计划在十三五期间,调动国内外高校力量,为十万非遗传承人群,尤其是年轻一代传承人提供研修和深造机会,开阔他们的视野,提升其传承水平与研创能力。今年年底,还将出台《传统工艺振兴计划》,以一系列接地气的举措,改善非遗传承的社会环境,打通相关产业链条,促进传统工艺走进现代生活。我们有理由期待,五年后的今天,非遗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将不再是暮气沉沉、奄奄一息,而是充满青春活力和无限可能。
 
 
 
*基金项目: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基于新生代非遗传承人群调研的中国传统工艺美术产业的当代创新性转型研究(项目批准号:16BG106)阶段性成果。
注释:
[1] 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2016 11 30 日。
[2] 巴莫曲布嫫: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概念到实践,《民族艺术》,2008.1,第8-9 页。
[3]《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培训中心,2016,第6 页。
[4]《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培训中心,2016,第5 页。
[5]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国际培训中心官网,http://www.crihap.cn/2016-10/31/content_27228556.htm
[6] 乔晓光:建立大学与社区的非遗传承互动模式,《光明日报》,2016.4.29,第012 版。
[7] 项兆伦:正确认识非遗,是正确有效地保护、传承和发展非遗的前提,文化部官网,网址:http://www.mcprc.gov.cn/whzx/whyw/201610/t20161031_4639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