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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特的模式创新:数据驱动的大规模服装个性定制

  • Update:2017-02-24
  • 赵毅平
  • 来源: 2017年01期
内容摘要
当前,很多传统产业都在面临转型和升级,思考如何通过创新,为升级增加动力。当很多企业还在研究“互联网+”“大数据”“供给侧改革”等新名词的时候,青岛酷特智能股份有限公司已经探索形成了一整套的创新模式与理论,依托大数据和互联网技术,开辟出一条工业化的个性定制服装路径,并形成了C2M 的商业模式。这个极具启发性与前瞻性的模式创新典范,有着怎样的创新思路与理念?又经历了怎样的探索过程和践行方式?其管理者对于模式创新与商业生态等问题有着怎样的独到见解?日前,我们参观走访了青岛酷特智能股份有限公司,并采访了公司总裁张蕴蓝。
提到定制服装,人们往往会联想到两种模式:一是传统服装行业依靠裁缝手工完成的量体裁衣模式;二是为少数需求者提供的超出一般标准的、设计与制作更精良甚至奢侈的高级定制模式。无论上述哪种模式,都对人工有着很强的依赖性,而且耗时很长。高级定制更因其成本高昂,成为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的服务,并演变为区别身份的一种标志。今天,却有一家企业通过对数据的运用,做到了以工业化的手段和效率进行大批量的个性化服装生产。令人惊叹的是,每天它的工厂里能够完成四千多件个性化服装的生产,而每一件服装,从进入生产流程到成衣完成,仅仅需要七个工作日的时间。
更令传统服装企业艳羡的是,其工厂里生产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已经卖出去的。在服装企业饱受高库存煎熬的时候,酷特正在通过各种端口,以零库存的接单模式为来自全球的客户服务。
在传统企业转型升级和供给侧改革的大趋势下,酷特的创新工业模式,为国内传统制造业的转型升级提供了一个颇有借鉴意义的方案。
 
创新探索之路
酷特的创新模式,走过了十余年的探索之路。其创新的试验田,是青岛的大型服装企业——红领,主要生产经营高档西服、裤子、衬衣、休闲服,以及服饰系列产品。
创新探索的原因来自本世纪初服装工厂之间价格上的恶性竞争,以及难以解决的库存问题。在正常情况下,服装企业健康的库存率应在30% 左右,而我国的服装企业平均库存率为40%-50%,绝大多数为过季商品,庞大的库存量已把传统的服装企业逼近警戒线[1] 这些现状令酷特的总裁张代理看不到未来。他深感服装加工企业如果无法健康、持续地发展,最终将走向衰亡。2003 年,他提出做定制个性化服装的战略,决心靠市场和核心竞争力来生存,而不是在低端的价格上徘徊。传统的定制弊端太多,对人工的过分依赖,以及时间、效率、成本都是问题,因此,张代理开始考虑如何运用工业化的手段来做大批量的个性化定制服装。
传统服装生产的流水线,特点之一就是流水线上的每个工作者只固定完成一道或少数几道工序,以高度的专业化实现较高的生产效率。而每个工作者在某一批服装订单中要完成的工序,是统一而不断重复的。把工业流水线和个性化这两个相互矛盾的模式融为一体,在服装领域从业者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张代理提出的战略不仅得不到下属的认可,而且也找不到既有的解决方案。此前国际上在服装领域还没有用工业化的方法进行个性化定制的先例,一切都需要顶住压力,从零开始。
在谈及十余年的整个探索过程有哪些难以攻克的难点时,酷特现任总裁、董事长张代理的女儿张蕴蓝这样说道:在没有完成整个闭环的时候,全部都是困难。这件事最可怕之处就在于越是专业的人越告诉你做不了。她以制版与量体两个环节为例,讲述了创新探索的不易。
以工业化的智能手段、大数据系统完成机器制版,是完成大批量个性定制服装需要攻克的一大难关。制版环节是服装设计、加工与生产中颇为关键的一步,它关乎整套服装的造型。在传统的服装定制模式中,一个老裁缝一天不休息最多打两套版。而要达到工业化的效率,满足批量化定制的需求,不可能沿用费时费力的传统制版方式。当时,张代理曾召集专家开会,研究机器制版的可能,却遭到了所有专家的反对。但在他的坚持下,CAD 打版设备和自主研发的打版机床不仅让电脑自动制版成为可能,而且效率大大提高,精准度也丝毫不亚于拥有几十年经验的老裁缝。为了把服装的版型标准化,酷特建立了一个版型库,囊括了数量达几百万种版型,足以满足客户的个性化需求。现在,工厂接单后,可以根据客户的数据实时生成适合他们的版型,完全摆脱了对制版师的依赖,成本也大幅缩减。在制版的部门,我们看到了一些来自欧美客户的数据,其中不乏较为少见的特殊身材客户,比如肌肉极为发达或腹部脂肪极多者。这样的客户在一般的成衣店很难购买到适合自己身材的西装,而酷特的版型库却能轻而易举地满足他们的个性化需求。版型库经历了建立三次、推翻三次的历史。建立一个版型库需要一年的时间,而推翻它则要根据大批量订单的实际制版操作情况进行验证。可想而知,其建立不仅是对技术的考量,更支付了高昂的时间成本。
人体数据的采集,即量体,对于大批量个性定制服装也是一个考验。在传统服装定制中,采集人体数据的人是量体师,他需要对服装的版型、人体结构和服装工艺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从学徒到出师,需要若干年的磨练。这种非标准化、基于时间和经验积累的方式,显然不利于推进大规模的定制。当时公司找到了一个从事了五十年量体工作的老师傅,希望他来制定一套简便易行的量体方式,让不懂服装的人经过培训也能够精准地测量人体数据。但是他研究后给出的结论是:需要培训半年。这样漫长的培训周期自然是公司无法接受的,因此最后这位专业人士给出了这样的结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来,经过董事长亲自上阵研究,公司摸索形成了一套方法。这种三点一线坐标量体法,基于人体上一些关键的坐标点——肩端点、肩颈点、颈肩端、中腰水平线等,量体师只需要五分钟,采集人体19 个部位的22 个尺寸,就能掌握合格的人体数据。基于这套标准化的方法,任何没有相关的经验人都可以通过短期培训具备精准测量人体数据的能力,培训所需的时间仅为五个工作日。
 
总裁张蕴蓝列举的上述两例,仅仅是酷特创新探索的两个环节。在酷特制作的宣传片中,董事长张代理这样总结道:从大批量生产到个性化定制的转型,历时12 年时间,投入了数亿元资金,以信息化与工业化深度融合为基础,形成了完整的物联网体系,打造了独特的核心价值,创造了全新的思想与方法。
现在,走进酷特的服装生产车间,可以看到流水线上处于不同环节的服装。奇妙的是,这些服装的面料、版型、颜色、细节各不相同。工厂里的状态,仍同传统的服装加工厂一样,负责不同工种的工人忙碌而迅捷地完成自己的加工工序,不过,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多了一个小屏幕。这一个个显示终端,背后隐藏着巨大的信息与数据链条。传统的服装企业用流水线生产同质化的产品。我们的核心技术是大数据,用数据来驱动流水线,制造个性化的产品。数据是我们最核心的资产,从数据的建立、使用到数据的流动。这里的工厂车间从表面看跟传统的工厂没有区别,还是那些工人和设备,最大的区别在于隐藏在各个环节过程中的数据流。数据流支撑了整个工厂的个性化定制。在总裁张蕴蓝看来,这种软性的数据驱动的方式,让整个工厂的状态宛如一台巨大的3D打印机,需求的数据进来之后,通过这3D 打印机产出个性定制的服装。这种数据驱动的模式,此前《商界》杂志的报道中有过这样的概括:数据平台可以监测工人在各个工序的生产效率,由此分配给工人最适合的工序;设备损坏后自动报修,修理时间、修理次数等数据判断设备兼容情况;订单、物料、成衣等数据相互联动,保障物料供应不间断,库存几乎为零。”[2]
 
RFID(射频识别)技术的引入,对于工厂内工作流程的分配所起到的作用不可小觑。作为数据流的一种形式,它可以较为直观地呈现出来。客户的人体数据采集完成后,会传输到酷特的数据平台上,RFID制卡人员把全部数据录入到一个电子标签内。此后,这个像身份证一样的标签会跟随与其相对应的那件衣服一直走完全部的生产流程。每道加工工序的工人拿到一件分配的衣服,会首先刷卡读数,根据代码转译成的指令来完成诸如剪裁、钉扣、刺绣等具体操作。而他们每个人面前的那个小屏幕,就是用来显示每件衣服应当进行何种操作的指令的。正如前述的制版与量体两个环节的创新所经历的坎坷,电子标签的产生也非一蹴而就。它的迭代经历了从手写工序到纸上,再到给每个工序编写代码、写在长条布上的过程。这一探索过程,是董事长张代理一步一个脚印地带领下属走过来的。在张蕴蓝口中,这位学习能力、领悟能力很强,极度聪明的人还拥有很强的执行力,能在设定目标后,坚定不移地推动。漫长的探索道路上,他没有受到其他市场上更易于获利的投资渠道的诱惑,而是专注于对定制服装模式的探索。在只看到投资而见不到成效的研发过程中,他带领企业坚持不懈地努力,成功地实现了最初的目标。
在张蕴蓝看来,酷特探索改革与创新的这些点几乎都是反传统的,是和所有人的传统思维相悖的,尤其是专业的人。所以,每推进一步都困难重重。每当专业人士告诉你不可能的时候,软性的抵抗都是非常强的。而在模式创新十余年后的今天,诸多改变中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点之一——员工心态的改变也已经完成了。她颇为自信地说:现在到车间,你问每一个工人他们是做什么的,得到的回答会是我们是做定制的。而如果你给工人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工人反而会感觉很奇怪。
 
聚焦未来的商业模式
酷特在探索之初的2003 年,选择了美国纽约作为市场端第一个实验基地。欧美个性化定制服装的发展领先于国内,因此,公司一开始就以海外市场作为目标。今天酷特绝大多数的订单也来自海外。
目前,工厂的订单主要来自两个平台:一是大众创业平台,酷特为服装行业的创业者提供供应链的全部服务,目前约70% 的海内外订单来自这个平台;二是Cotte,一款直接针对终端消费者的App,它让品牌直接面对消费者,工厂可以直接从平台上获取订单。创业平台包括研发系统、供应体系和培训体系。创业者可以应用其软件进行服装设计;可以通过供应体系进行面料的采购(酷特与世界上最好的面料、辅料供应商建立了合作关系),并进行下单、生产、物流、客服等一整套操作;还可以在培训体系中得到专业的培训。这一平台支持了很多优秀的创业者,也解放了他们的双手,从产业链上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创业者得以专注于自己品牌的经营,充分发挥想象空间。
Cotte 作为移动互联网应用程序,服务于个体客户。通过简便的操作,使用者就可以在手机端、Pad 端选择喜欢的服装款式,并进行个性化的定制。比如针对某一款式的西装外套,Cotte 提供了一些可供选择的面料、版型细节(如领口样式、口袋样式、扣子样式等),使用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个性化的挑选。同时,还可以选择喜爱的文字,作为个人的标签,以刺绣的方式体现在衣服上,刺绣的部位(如领口、袖口、内衬等)也可以选择。客户一键预约量体裁衣,在线下享受量体师的一对一服务。目前Cotte 中可定制的主要是男装,在不久的将来,女性职业装也将上线。产品会先以职业时尚作为切入点,希望既有女性的柔美,又能体现她们的专业性,把职业和时尚完美结合起来。现在公司正在研究版型和工艺,并在数据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
上述两种方式,体现了酷特的C2M 商业模式。C2M 是英文Customer-to-Manufactory(顾客对工厂)的缩写,中文简称为客对厂,酷特将其定义为消费者需求驱动工厂有效供给。这种新型的电子商务互联网商业模式,让工厂真正直面消费者。凭借工业效率的个性化定制,以及省去中间商的端到端模式,酷特的定制服装达到了很高的性价比,提供同等品质的服装,价格却只有同行的20%-50%C2M 平台是用户的线上入口,也是大数据平台。它实现了从产品定制、交易、支付、设计、制作工艺、生产流程、后处理到物流配送、售后服务全过程的数据化驱动和网络化运作。顾客下单后,工厂才进行生产,没有资金和货品积压,运营简单,实现了按需生产、零库存,可以最大限度地让利给消费者,而消费者也无需再分摊企业成本。定制生产在成本上只比批量制造高10%,但收益却能达到两倍以上。
对于酷特的成功探索,张蕴蓝表示,她不仅不担心模式被复制、遭遇市场竞争,而且还输出解决方案。第一,如果这个模式能够为同行带来一些启发,我们很乐意。第二,这件事情如果想要做成,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已经远远超越同行很多年,在时间上是有优势的。而且我们在不断地创新、不断地完善。我们愿意做这个行业的先导者。第三,我们不仅不排斥,还输出解决方案。酷特将自己改造传统工厂的方法集成一套工具,即SDESource Data Engineering,源点论数据工程)。
SDE 可以理解为方法论,是酷特自主研发创造的。它专门为传统制造业升级改造提供彻底的解决方案,帮助传统工业升级为互联网工业。目前,酷特已经与60 多家企业签约,对象以服装行业为主,还包括建材、电子产品、摩托车、自行车、化妆品等领域的制造商。据称,经过对十余家试点企业进行三个月及以上不等时间的升级改造,将实现生产效率提升30% 以上,成本下降20% 以上。
BOM(物料清单系统)、MES(制造执行系统)、APS(高级生产排程系统)、OMS(订单管理系统)、WMS(仓库管理系统)、SCM(供应链管理系统)、ERP(企业资源计划)等都是SDE 输出的技术体系。虽然技术并非”“,但在高效的运用和管理逻辑下,它们发挥了最大的效能,这种管理思想,就是源点论。同时,酷特也在输出这一思想。源点在战略上指的是愿景,在战术上指的是需求,源点论是指企业所有行为都以需求为源点,以源点需求来驱动、整合和协同价值链资源。通过最大限度地满足客户需求来实现企业目标,产生价值。这就是酷特发展的战略性核心——源点论思想。酷特的宣传片中着重介绍了源点论思想,视其为引领行业发展的先进思想。
源点论同时作为企业的管理方法,让整个企业的运转效率大大提高。在酷特,不仅没有加班、没有库存、没有渠道分层,连岗位的科层都不存在了。张代理在宣传片中这样介绍:各岗位以需求为出发点,实行互联网思维下的网格化的组织架构和端到端的运作机制,打破部门、突破科层,完全由需求数据驱动整个价值链条。各个岗位节点以满足需求为目的,改变因部门分工割裂造成的视线向上看的局限,实现不再紧盯领导,不再维护部门利益,更多地关注本流程、本节点客户的需求。
2016 年,国家提出通过供给侧改革来增强企业的竞争力,提高社会生产力水平。源点论以消费者需求为出发点,按需生产的模式恰恰与此相契合。酷特智能作为供给侧改革的实践者,创造了健康的价值链条,为企业对发展新动力的探寻提供了一条路径。
在参观酷特的生产车间时,可以看到一个个展示牌,它们提炼了酷特整个个性化定制过程的技术要点,陈述其功能、特点、实现路径。这个工厂已经成为一座现实版的学院,接待着大批来自政府、企业、研究机构等处嘉宾的参观考察。据称,过去三年,有超过一万家企业的负责人来到这里。其中,张瑞敏数次带队到此学习,马云也将这里作为湖畔大学学员的考察对象。而酷特还在2016 年与中国互联网协会整合国内从事互联网行业的网络运营商、服务提供商、设备制造商、系统集成商及科研、教育机构等共同成立了中国产业互联网研究院,力图为企业转型升级提供专业的解决方案,帮助地方政府搭建转型升级和交流的服务平台。
 
结语
在中国服装制造业订单快速下滑的趋势下,酷特却依靠个性化定制的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实现了高速发展。模式创新,不仅为企业自身的转型升级提供了生存与发展路径,也给服装行业乃至制造业提供了一个极具启发性与前瞻性的发展思路。
在张蕴蓝看来,制造业是国之根本。这位颇具责任感的企业管理者希望,让我们的制造业真正强大起来,而不再像以前那样,作为低质、低价、低附加值的代名词。根据著名的微笑曲线理论,在产业链中,附加值更多体现在两端,即设计端和销售端,处于中间环节的制造附加值最低,处于最底层。而通过酷特的SDE 的工程解决方案,产业链转变为一条穹顶弧线。众包研发设计和C2M 电商平台分别位于曲线的两端,高端制造业则处于穹顶弧线的顶端。
酷特希望让企业这份创新的红利惠及更广阔的领域。我们的战略是打造C2M 的商业生态。希望通过打造C2M 的商业生态,真正改变人类的工业,为全新的工业文明做出我们的贡献。不光是中国的制造业,全世界的中小型制造业都到了一个拐点上。我认为,C2M 的商业生态能够帮助所有的中小型制造业
经过多年的探索与积淀,创新已经成为酷特基因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张蕴蓝深感在整个经济形势变化的情况下,传统的、固化的思维必然走不长远。正如她建议创业者修炼自身的根基与厚度一样,酷特一直专注于企业内部机制的探索与践行,仍然在创新探索的路上不断前行。
注释:
[1] 董鹏、李卫华:《破解服装企业高库存风险之困局》[J],《金融经济》,2015 年第9 期。
[2] 唐亮:《张代理:红领式征服》[J],《商界》,2016 年第8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