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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伯·艾尔巴茨:不要完美的假象

  • Update:2010-08-30
  • 来源: 《风尚志》

       

        

        08年12月16日,伦敦Design Museum公布了2008年度Brit Insurance Designs of the Year大奖的提名名单,阿尔伯·艾尔巴茨凭借在Lanvin以及日装改良方面所做的杰出贡献荣获提名资格,与缪西娅·普拉达(Miuccia Prada)、梅森·马丁·马吉拉(Maison Martin Margiela)等11位候选人共同角逐时尚设计奖。
  

      “能够提名我很开心”,阿尔伯从来不忘拿自己开涮,“我一定会参加颁奖礼,因为我很难当一次奖项的宠儿。”2005年,阿尔伯曾荣获了CFDA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颁发的“年度国际设计师”大奖,这一奖项在时装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堪称时尚界的奥斯卡。然而,阿尔伯表示,他对于这些奖项总是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做一名设计师和前拥后簇的大明星无关,工作并不是为了颁奖典礼上致辞的那3分钟。对我来讲,没有什么比让我站在镁光灯前更诚惶诚恐,因为它们转瞬即逝。”
 

  “别的男生都喜欢在纸上画飞机画坦克,我只画裙子。”
 

   1961年,阿尔伯·艾尔巴茨出生在摩洛哥的卡萨布兰卡,父亲是染发师,在阿尔伯年幼之时就去世了,存有父亲的片段在阿尔伯的记忆中所剩无几,他的童年回忆更多是关于母亲的。阿尔伯对于母亲充满着无限的感激,因为她充分理解并且支持阿尔伯对于时装的疯狂痴迷,哪怕彼时的他年仅5岁。“我在特拉维夫上幼儿园的时候最喜欢美术课,别的男生都喜欢在纸上画飞机画坦克,我就和所有人不一样,我只画裙子。母亲知道我的这个习惯后特地去询问老师的意见,她担心老师会反对,好在老师没有这样做。”阿尔伯记得当时母亲保留了不少他的画稿,并以此为荣,“你要是看了我那时画的画,你会发现它们和我现在的设计没多少差别,除了裙摆会更长一些,因为当时我不怎么会画腿,只好用裙子把腿给罩住。”
  

        阿尔伯将自己今天的成就归功于母亲的开明,同时他也承认母亲的乐观与勇敢是影响他一生的精神财富。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能干女人:丈夫去世后,她独自一人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打两份工以养活四个孩子,这种四处奔波的劳碌身影深深撞击着阿尔伯的内心世界。“我总在想,如果你拥有一切食材,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但如果摆在你面前的只有面粉、橄榄油和几个马铃薯时,你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完成一顿同样好吃的饭菜。你需要调动你的全部创意,而我母亲就属于后者。”尽管家庭并不富裕,阿尔伯却极力强调他的童年并非寄人篱下,“只是有点艰难,仅此而已。”


Alber Elbaz 每次谢幕都十分低调又富有戏剧性


       “我曾经以为我到死都只会是一名不起眼的助手。”
  

        1987年,阿尔伯·艾尔巴茨揣着母亲给的800美元坐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并很快成为美国设计师杰弗里·贝尼(Geoffrey Beene)的左膀右臂,而这一干就是7年。“我曾经以为我到死都只会是一名不起眼的助手。”Geoffrey反对一窝蜂的潮流趋势,提倡颠覆传统的设计理念,经常运用一些较为小众的奇异面料,而阿尔伯则更看重务实的重要性,善于从古典素材中汲取灵感,然后加以诠释。1996年,已经在时尚圈摸爬滚打将近10年的阿尔伯来到了号称世界时尚之都的巴黎,凭借自己在纽约积累起的小小名气,没过多久阿尔伯就被法国老牌时装屋Guy Laroche招致麾下。经历了短暂的4场秀后,阿尔伯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几近成名的契机——Yves Saint Laurent的品牌合伙人皮埃尔·伯格(Pierre Bergé)邀请他担任高级成衣线的创意总监。
  

        和Guy Laroche有所不同,YSL是一个已经缔造了辉煌历史的品牌。彼时的圣罗兰(Saint Laurent)已逾耳顺之年,却仍在负责高级定制的设计,虽说其制衣水准已日臻顶峰,但其时尚理念却乏善可陈,与当下时兴的风格严重脱节,这种境地对于大师而言无疑是尴尬万分的,所以皮埃尔不可能挑选风头盖过大师的接班人,这也是他青睐阿尔伯的另一因素:他很有天赋,却并无所谓如雷贯耳的名声。“在YSL,明文规定和潜规则都非常多,你必须严格执行”,阿尔伯回忆道,“我记得那时Grunge风格十分流行,人人都穿灰色。他们想让我做一个法式的Prada,我就提议说为什么不能做一个适合当代年轻人的YSL?”加入YSL的团队令阿尔伯雀跃不已,但他同时也很自卑,“我非常怕看见公司里的女秘书,她们每个人都光彩照人,就像是希区柯克片场里走出来的,我感觉自己和她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那时起,阿尔伯甘当一名谦逊的学生,他埋头钻研圣罗兰的全部设计,当时阿尔伯天真地以为,只要他牢牢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圣罗兰退休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品牌的接班人。但谁也不曾料到,由汤姆·福特(Tom Ford)及其伴侣多米尼克·德·索拉(Domenico De Sole)共同领导的Gucci财团对于收购YSL旗下的高级成衣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协议一旦达成,汤姆·福特会亲自出任品牌的首席设计师,这对于事业刚踏上正轨的阿尔伯来说不啻为一记毁灭性的打击。“汤姆·福特不是我的敌人,”阿尔伯又改口道,“好吧,至少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敌人。不过那时真是糟透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我从办公室清出整整两大箱的行李,然后我走了,头也没回地走了。”
  

        离开了YSL,阿尔伯花了大约两年的时间穿越印度和远东地区,反复思索自己究竟是否属于这个浮华的名利场,他甚至想过改行当医生,但对于时装的无穷眷恋令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让他爱恨交加的时尚圈。那时,台湾出版业巨头王效兰女士刚刚购入法国老牌时装屋Lanvin,作为巴黎最古老的高级定制品牌,Lanvin不堪时装界重新洗牌的重负,几经易主,却仍难逃亏损的厄运。阿尔伯当即联系到王效兰女士,诚恳地表示他愿意“唤醒这位沉睡的美人”。人生如戏,就是这次协议的达成,Lanvin得以东山再起,咸鱼翻身,阿尔伯也不再是那个落魄的失意之人,他“鲤鱼跳龙门”,一跃成为国际顶尖时装设计师。


     

 

    
Alber Elbaz 是女明星和女模特最崇拜的设计师

       “今天的衣服明天就扔掉的日子已成历史。”
  

        在Lanvin的日子里,王效兰女士给予了阿尔伯·艾尔巴茨足够的空间,这令他的设计才华获得了最大限度的发挥。阿尔伯的时尚哲学在于服装的永恒性,“速食时尚已经不再吃香,那种今天穿的衣服明天就扔掉的日子已经成为历史”。无论是Lanvin的连衣裙,短裙,抑或是外套都散发出强烈的极简优雅主义,可以持续时髦很多季而不会过时,如今这已经渐成一种大势所趋,阿尔伯的前瞻性战胜了纸醉金迷的圈内大气候。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时尚圈兴起一番穷奢极欲的拜金品位,时装屋纷纷流连忘返于昂贵的奢侈品和赤裸裸的品牌LOGO,代表人物之一便是汤姆·福特。他无所顾忌地贩卖性感,宣扬令人肾上腺激素飙升的Jet-Set情色主义,其个人形象也成为一代ICON:性感的胡碴,小麦色的肌肉线条,以及解开几粒纽扣的白衬衫。
  

        好在时尚圈从来没有谁具备独占鳌头的能耐,时尚圈的性感风没吹太久就出现倒戈的迹象。“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全球时装工业遭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女性对于自我的时尚期许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目前对于当今的女人来说是个艰难的时刻”,阿尔伯认为当代女性不希望拥有年龄,“她们不希望自己太老,也不希望太年轻。她们一天中要扮演太多的角色     ,在家里是贤妻良母,在公司又要带领自己的团队。我完全可以理解她们,我总会问自己到底要给女人什么,女人希望她们的衣柜里装些什么,是什么值得她们花4000美元买一条裙子而不是4000美分。然后我告诉自己她们需要的是活力,是能够带给她们动力的衣服,而不是那些拖泥带水,装模作样的行头”。
  

        阿尔伯具有高度的自觉性,他深知自己走的每一步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我把注意力都放在腰和臀部上,如果那里看上去不错,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阿尔伯设计服装通常从腰部开始。“腰部是女人身体中最重要的部位”,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是能唤起男人欲望的撩人之处”。当你第一眼瞥见Lanvin的服装时,你会觉得它们并不起眼,而一旦你近距离观察,你会发现一点点小的细节都能体现出阿尔伯多么关怀女性:胸前堆积的丰富褶裥和扬起的荷叶边,旨在帮助平胸女性找回自信,羊腿袖和插肩设计适合肩部过窄或者梨形身材的女性,注入空气般的降落伞裙则势必会令不够苗条的中年女性爱不释手,任何身形的女性都可通过阿尔伯的设计巧妙地弥补身材上的缺陷与不足。“我从不制造完美的假象,完美的女人也不会中意我的衣服”,阿尔伯甚至拿自己矮胖的身材开玩笑,“我曾在心里琢磨,我要是看上去很苗条很健美,我的设计也会是另外一种风格吗?我想是的。因为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么英俊,多么性感,正是这样才能促使我去寻觅我所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关注更为轻盈的面料,更加漂亮的外表。我失去的东西,我希望我的顾客能够拥有它们。”


        去年春夏的Lanvin发布会,阿尔伯在终场谢幕时享受了可媲美Valentino Garavani的全场起立喝彩,编辑和买家们由衷赞赏他用服装提升女性生活质量的人文举动。无论是改良的希腊女神裙,还是轻如空气的风衣和迷你连身裙,阿尔伯用一个系列将颜色、流动性、简洁性、实穿性等经典元素一网打尽。“做这次设计前,我想象出一个关于鸟的天堂,你也看到了,我用了很多鸵鸟羽毛。然后裙子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但这次我也加入了些许战斗的硬朗气质,做了一些裤子和外套,其次就是一些简洁和具有韵律感的东西,能让女人看上去更漂亮的元素”。阿尔伯信奉“顾客就是上帝”的硬道理,他的服装充满了思想和情感,拥有价值,却从不夸耀,这场秀上的诸多作品也在2008年的戛纳电影节上独领风骚,娜塔莉·波特曼(Natalie Portman),琳达·伊万格丽斯塔(Linda Evangelista),卡琳·洛菲德(Carine Roitfeld),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Kristin Scott Thomas)……穿Lanvin的女明星犹如过江之鲫,作为评审团成员之一的娜塔莉更是以紫罗兰、钴蓝、罂粟红等三款短裙亮相于各大首映式上。Lanvin在国际红地毯上赢得了空前的胜利,阿尔伯则当之无愧乃最大的功臣。
  

        然而众口难调是高级时装必须面对的现实,质疑阿尔伯作品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指出如今的Lanvin有一些设计就像是经典作品的复刻版。“很多元素在我的作品中反复出现”,阿尔伯似乎并不否认指向他的质疑观点,“我关注历史,但即便历史元素被保留下来,它同样是有所变化的,至少得符合现今时代的脚步。我没有单一固定的缪斯,我从很多女人身上找寻灵感。我喜欢浪漫的感觉,当你翻开字典,你会了解到浪漫主义是一种恋旧的情感,这正是我想要的。”


      “2009年秋冬的发布会,我已经将日程提前到巴黎时装周的第一天。”
  

        如果现在回头去看阿尔伯在Lanvin的处子作,你会发觉他已经刻下了鲜明的个人烙印,那些极简抽象艺术的剪裁技巧,彰显富贵的奢侈面料,以及强悍外表下的感性气质一直延续到今天。阿尔伯的时装语言立足于基本,但往往最基本的元素是最难掌握最难调度的,比如说颜色,“如果改变房间墙壁的颜色,你得连带调整关于它的一切。白墙粉刷成红色,房间的灯饰、桌椅必须同时做出相应的变化,服装也是这个道理。把一件连衣裙由黑色修改成蓝色或是橘红,你得同时修改它的轮廓,它的比例和体积都会和之前不同。颜色看起来是轻而易举的环节,实际是最难控制的。”尽管颜色不容易对付,阿尔伯始终乐于挑战它的冒险性,最近几季除了2008年秋冬是略显沉寂的黑灰色调,其余作品纷纷运用了大量冲击视网膜的浓艳色彩,总是铆着一股劲的阿尔伯颇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精神。
  

        2008年4月29日,《时尚周日报》打出“Lanvin爱上Blues”的醒目标题,此“Blues”非蓝调音乐,而是瑞典丹宁品牌Acne。如今时装界的跨界合作已蔚然成风,Lanvin也搭上这趟顺风车,2009年早春系列中,阿尔伯·艾尔巴茨首次推出Lanvin与Acne合作的丹宁系列,声称这是“具有Acne精神的Lanvin丹宁”,他强调自己提供给女性很多的选择,“如果你不愿意穿铅笔裤怎么办,那么是时候尝试一些轻装上阵的打扮了。”当部分媒体质疑丹宁的街头化是否会贬低Lanvin的奢侈品形象时,阿尔伯表现出十足的自信,“我们的这项合作完全是出于市场的需要,就像我之前没有做一整个婚纱系列,只发布了几套新娘装,道理是一样的。这次的丹宁系列既不是Lanvin的二线也不是一些廉价货,它们就是Lanvin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事实上,阿尔伯做出的每一项抉择都以时装屋利益为出发点,持有品牌股权至少10%的他花费了近5年的时间才将Lanvin扭亏为盈,实现了近10年来的首次盈利。但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接踵而至,2008年第四季度的销售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如果说经济不景气是天时地利在作怪,那么竞争对手的崛起则是另一个令阿尔伯头疼的问题。同为老牌高级定制时装屋的Balmain,俨然在一夜间成为当红炸子鸡,编辑和买家们觉得它的天文价位也不无道理,好莱坞明星亦开始争相成为它的座上宾。这对于Lanvin无疑构成了巨大的威胁:两个品牌都主打高度实穿的全能日装,Balmain无非更加野性,就像是Lanvin的午夜版,所以此次实施的“Acne计划”更像是一次有的放矢的反击。“与Acne的合作只是我众多计划的第一项。2009年秋冬的发布会,我已经将日程提前到巴黎时装周的第一天,将来我也可能用我的设计草图作为宣传硬广”,阿尔伯的气定神闲来自于他的魄力和胆识,而如何克服当前严峻的经济形势,如何在一众对手中脱颖而出,则是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亟须解决的问题。
  

阿尔巴·艾尔巴次早期与众多一流设计师的珍贵合影

       因为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么英俊,多么性感,正是这样才能促使我去寻觅我所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关注更为轻盈的面料,更加漂亮的外表。我失去的东西,我希望我的顾客能够拥有它们。
  问:据说你曾给自己改过名字?
  阿尔伯:我刚出生时,父母给我的取的名字是阿尔伯t Elbaz。26岁前往纽约时因为英语里它的发音和我家乡话希伯来语不同,于是我去掉了“t”,“阿尔伯”,听上去顺耳多了。
  问:你曾经多次提及母亲对你人生的影响,她是个怎样的人?
  阿尔伯:我母亲是个很优雅的女人,她总告诉我人要谦虚谨慎,我记得当我告诉她我被《时代》周刊评选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100个人之一时,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不要告诉太多的人”。
  问:你怎样去看待事业上的低谷?
  阿尔伯:有的人在临终之时感到很遗憾,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未完成。所以一旦你做的很多,你必定会经历,或者说是遭受很多不愉快的事。被YSL解雇的那一刻我感到前途一片渺茫,但现在呢,我非常感谢那段经历。
  问:除了女性,你还从哪些方面获取设计的灵感?
  阿尔伯:新闻或者书籍,阅读带给我的启发超越了一切。有人可能认为绘画对我的影响很大,因为我爱颜色,但事实上并没有。当你欣赏一幅画,你看到了颜色,它始终被限制在一个框架内。但语言是没有任何框架的,对我而言,语言的力量强于视觉感官上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