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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恺:明澈与清脱--忆吴冠中先生

  • Update:2010-08-30
  • 杜大恺
  • 来源: 装饰2010年第8期
1978年—1979年,我在中央工艺美院读研究生,宿舍是福利楼五层,与刘永明、刘巨德、王玉良同居一室,永明家在北京,多不来住。宿舍很简陋,床以外有三张课桌,分置于床前,没有椅凳,来人则坐床沿,侧身相语。我与玉良脸对脸,与巨德脚对脚,门对面住着高燕、高中羽、王小飞、姬德顺,都是老学生,浩劫之余,尚能读书,都极勤勉,经常通宵达旦,因此起床很晚,日高三尺,仍在梦乡。
这时候吴先生或会不期而至,听到敲门声,我们便匆忙宽衣,开门迎侯。那时吴先生已年逾花甲,五层楼,又是老房子,爬上来多少要费些力气的,这是我年屈吴先生当年时始有的体会。我们都尚睡眼惺忪,吴先生并不在意。每次来,吴先生都侧身坐在巨德的床沿。吴先生不会聊家常,辟面即说艺术,一口吴兴话,音调高亢,总是极兴奋的状态,你的心情会不自禁地随他的声音的高低起伏荡漾。
记得一次巨德拿一册有关汉画像砖的书请吴先生指点迷津,吴先生随手翻到一页,画面上分别有马一匹,有树一株,分置左右两侧。画像砖以影像见长,因是拓片,只有黑、白二色。吴先生让我们注意,这匹马与这株树虽然形态不同,但所占的空间量在视觉上权重同一,这是这幅画以不同形态获得空间均衡的原因。不谈故事,不说人物,甚至不言造型,出语异常,令我们眼前一亮。吴先生对于艺术总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判断,道人所未道,这是吴先生能够在油画与水墨画两个领域雄视古今,开创一代新风的原因,而我们则在他一次次地点拨中不断进入陌生而广阔的天地。
先生鉄骨铮铮,不屈如委蛇,敢爱敢恨,我们总在他直白坦荡的话语间获益。如今吴先生瘁然作古,天地间不再有人如他那般明澈清脱,铿锵逼人,世事无常,念及于此,不觉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