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语言》——设计学科的环境心理学视角

《空间的语言》
作者：（英）布莱恩•劳森著，杨青娟等译
出版社：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3 年12 月

一，日常生活的“空间”

《空间的语言》是谢菲尔德大学建筑学院的布莱恩•劳森（Bryan Lawson）教授集多年的研究成果，有关环境心理和行为研究领域中“空间”问题的一部力作。述及如何看待和理解空间、人类的空间行为和需求、空间的感知机制和感知方式等内容。
该书的缘起与布莱恩教授早年的求学经历密切相关。二战后，牛津大学的建筑教育仍然把建筑当作纯粹的“视觉客体”，是物体性的建筑或纯技术的结构。而年轻的布莱恩•劳森认为建筑还应被视为“社会客体”，对建筑的判断应建立在实际使用情况下的观察，而不能仅依赖漂亮的图片。这种倾向与当时的建筑教育体制是相互抵触的，这驱使作者在后来的专业学习中进一步研究心理学。
布莱恩•劳森用语言比拟人们在空间里的行为，这种语言不完全依赖于我们的意识，在不同文化中的表现也不尽相同；空间的语言是国际性语言，这种普遍性源于人类先天的本性。人类丰富的内心世界是原始本能和生活习俗共同构建起来的综合体，空间对我们的影响是通过参与社会生活的方式间接产生，这种影响在日益深入和多样化的环境建设中已经越来越凸显出来。

二、《空间的语言》内容概要

全书共九个章节，分三部分阐述。第一部分绪论介绍空间何以成为语言；第二部分三章介绍关于空间的心理学基本概念和原理，包括人的空间需求、空间感知机制和感知方式；第三部分用五章介绍关于空间的重要范畴和相关问题，如距离、空间关系学、领地性，以及空间与时间、记录空间等问题。
（一）空间如何成为语言？
在电信、网络、媒体已经司空见惯的时代，当我们沉溺于电子媒介和虚拟世界的时候，“面对面”的交流反而变得稀少而珍贵。这种“面对面”的现场交流具有其他交流方式不具备的特点——空间性，真实空间里的交流不仅限于语言方式，人们还可以使用非语言方式相互感知和观察，穿着、姿势、表情甚至气味等都可以表达情绪、传递信息、表明身份，这种交流可以是有意识和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和无意识的。这是一种全球性的语言，但地域差异和地方文化也会造成差别（类似于方言）。
正如肢体语言的创造之于演员，空间语言还是设计领域的基本创作手段。设计师们创造出各种尺度的空间构成人类行为的容器，容纳、分割和建构人们的日常生活。这些空间既是社会、文化和心理现象，也是人际关系的催化剂，是作为人的“社会客体”营造的个性化生活环境。无声的行为语言与有声的语言媒介是不同的，但相同之处是二者都会被不恰当地使用，工业革命以来屡屡出现的环境问题和社会问题就是明证。
人类对空间的基本要求包括充足的光线、新鲜的空气、家具、基本的设施和生活器具，较高的需求则是空间有助于人类感觉的舒适。从感知空间、运动到赋予空间以意义，我们从空间中能够看到人的普遍特性，这些特性决定了我们通过空间的方式进行交流。
（二）基本概念和原理
1．空间和人的尺度
1）空间需求
人类有三种重要的空间需求：
刺激性、安全感和标识性，空间能帮助我们实现情感、安全和稳定方面的需要。
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希望生存环境应具有一定程度的变化或娱乐功能，但又要避免不确定性和无依存感，我们需要周围的环境提供具有结构化和稳定性的空间，这构成了对空间的情感和安全性方面的需求。人类追求居有定所和叶落归根的强烈愿望是寻求空间的连续性、稳定性和可预见性的需求，是与人类对所处环境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的基本需要相联系的。
创造和保持空间的可识别性也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之一，空间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创造环境——一种有利于我们按照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和身份来行为处事的环境，这不是通过设计师而是行为者本人来实现的。空间是人类自身行为举止的外在延伸，对设计师的挑战是创造出有助于使用者占据的空间，并使空间人格化、个性化。
2）行为环境
环境心理学巴克（R.G.Barker）提出了“行为环境”的概念：环境是由物质环境和社会环境组成，人的行为受环境的影响和束缚。今天我们倾向于认为人与环境是相互影响的，人、人的活动、空间和周围环境等是环境的组成要素。
荷兰建筑师阿尔多•范•艾克说：“空间在人的概念中就是场所，而时间在人的概念中就是场合。”错误的时间或地点、不同的人群或活动都会导致“行为环境”和行为规范的改变，这就是空间语言的独特性。空间语言往往隐含在日常生活习俗中，是无须语言表达的社会“潜规则”。
空间是形成“行为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创造空间还需要设计师和使用者之间的微妙妥协，他们都在推动人类生存空间往前发展。但空间的界限总是需要被清楚地标示出来，这使人们对空间里应有什么样的行为和举止心中有数。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到利用特定空间和场所举行的特殊仪式，如升降国旗、毕业典礼、婚丧祭祀等。法庭审理案件的时候为所有的参与者——法官、原告、被告、双方律师等——都安排了特定位置，表明他们在司法程序中所属的角色。这些特定仪式、场合和环境的空间组构后面隐藏的是人类社会的空间关系学。
3）需求的平衡
空间还可以帮助我们铭记大事、强化经历，有助于我们“进入角色”——如医院里的病人或电影院里的观众。
要使空间满足需要并非易事，传统和民俗建筑常常通过无数的尝试与失败来找到有效的办法。变化迅速的现代文明也常犯错误，或集中于主要目的而忽视其他，或照搬不合适的传统模式。指示我们居住场所的两个词：房子—家，它们的外延重合而内涵不同，前者是纯粹的建筑物概念，而后者包含了人性的色彩。
2．空间感知的机制
1）我们如何感知空间？
心理学家弗里德里克•巴特勒爵士认为，从广义来说，许多感知活动就是对记忆的唤起。大脑只对某些选择的视觉特征进行反应，这些被提炼出来的特征引起关注，同时不重要的特征被忽略掉。
感知绝不仅仅是感觉，它实际上是我们感觉周围世界的一个积极过程。感知是一种人类所有官能的综合体验，主要依赖眼—脑体系作出的分析。
空间的感知要素包括距离、尺寸、尺度、前景、后景、对称、颜色、数字、意义、前后等，这些要素是我们感知系统的基础。
2）尺度
尺度不仅仅是抽象的建筑术语，还是含义丰富、富于人性和社会性的概念，具有商业和政治价值。作为空间语汇中基本的要素，它对于人和建筑都同样重要。建筑的尺度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被阐述，高贵或是渺小，优雅或是粗野，最终都通过空间语言展示着投资者、设计师和使用者这些角色的社会地位。
尺度暗示着空间与人体相关的部分。建筑容纳人类的形体尺寸的特征会吸引我们的注意，门窗布局与建筑物高度的搭配表明建筑物对居住者的容纳程度。门是我们自身印在建筑正面的图像，窗和窗台的高度是判断空间尺度的重要线索，而地板到顶棚的高度表明居住在这个空间里人的尺寸。
3．感知空间的方式
1）以积极的进程来认知
积极是人类的认知过程的重要特征。眼—脑的直接联系使空间认知成为可能，对景物的分析、解构和构筑是认知的核心，这个过程主要是无意识的。我们实际的认知过程是整合在一起，不可分解的。
人类的认知是积极的，也是预见性的，这种感知的基础是我们的预测能力。我们连续而又无意识地将组成要素分解，并预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们依靠结构清晰、条理分明和模式化的事件来应付大量的信息轰炸和空间认知。
2）秩序、模式与冗余
冗余现象源于语言问题。
供职于美国贝尔电话公司的香农和韦弗在研究中发现英语的可忽略现象。语言交流可以在充满噪声和干扰的电话中进行，接听者通过语言的暗示去填补中断的信息，十个词中只需要听懂三个就能准确地掌握谈话主题。日常对话的英语存在大量的冗余现象，百分之七十的常用英语被认为是多余的。这套数学理论是现代信息理论的基础。
冗余现象在文学、音乐也广泛存在，相关研究产生了艺术风格编码学。在建筑的空间体验中冗余现象表现为重复，古典建筑语言不仅重复形状、形式和元素，也重复关系。这个原则尤其依赖复杂的比例排列，其中包括“黄金分割”。
3）浪漫主义的表达方式
歌德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德彪西有感于安东尼奥•高迪的圣家族大教堂创作了钢琴曲《大海》。类似于莫奈对印象的表现，德彪西的音乐暗示了某种图像、场景、状态和环境。高迪和德彪西不同于古典派，他们不是创造模式或规则，而是通过建筑和音乐去表现观念、故事或情景，他们本质上是浪漫主义者。
我们对事物的感知是感官形式的综合，这使事物的形式、结构及外部含义能够被感知，我们通过跨感官的语言来描述和解释内容。
4）赋予建筑意义
作为三维物体和空间，建筑怎样具有含义？
事实上，人是通过认知机制来实现这个过程的。人类的认知系统描述事件、储存记忆主要通过三种方式：记忆搜索、形式编码和符号表达。空间如何与人交流以及这种交流的基本结构与视觉外观是本质不同的问题。
建筑能通过表面或隐含的意义表现思想或感情，古德曼称之为例示和表达，后现代主义通过与历史风格相似而非实际联系的间接方式则属于“中间指代”。建筑还能以纯粹的联想来代表人、组织、事件、思想或价值，这种含义往往与建筑物的形式、特征无关，而和它的背景有很大关联，如悉尼歌剧院被称为悉尼和澳大利亚的象征。
（三）重要范畴和相关问题
《空间的语言》一书中有关距离、领地性的研究已经成为环境心理学和空间关系学的核心内容，与此相关的还有关于空间与时间以及记录空间等问题。这些领域今天大多已经成为环境行为和环境心理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环境行为学被认为是环境心理学在设计实践领域的直接应用。

三、环境心理学的视角

20 世纪60 年代以来，对环境问题普遍关注的主要原因是人类遭遇生态危机、气候反常、能源短缺、交通拥挤、环境恶化等诸多环境问题。对环境科学和环境心理学的研究成为新兴的交叉领域和应用学科。
对于环境心理学而言，环境包含两个层次的内容：作为行为背景的环境，这是我们日常心理、情绪和行为的背景；作为大规模的自然和人工的生态环境，这是人类存在和施加影响的环境，我们今天的环境问题同时在这两个层面体现出来。环境心理学主要研究两个方面的问题：环境如何影响人；人如何影响环境。作为系统研究人的心理、行为与自然和人工环境之间关系的学科，环境心理学强调环境—行为的整体性、互动性，是以问题为中心的跨文化、跨学科的新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