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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进包豪斯

  • Update:2014-03-11
  • 滕晓铂 北京印刷学院设计艺术学院
  • 来源: 《装饰》杂志2014年第2期

《包豪斯》
编著:让尼娜·费德勒、彼得·费尔阿本德
译者:查明建 等
出版社: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 年3 月

《包豪斯团队:六位现代主义大师》
作者:(美)尼古拉斯·福克斯·韦伯
译者:郑炘 等
出版社:机械工业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 年4 月

“包豪斯”研究是国内设计艺术历史与理论研究中,针对外国设计史专题的一门难得的“显学”。自1954 年第2 期《建筑学报》上首次提到“包豪斯”这个词汇[1]以来,在国内学术杂志上提到包豪斯的文章已有数千篇。
在国内艺术设计类期刊领域,最先向读者介绍包豪斯的杂志是《装饰》。在“文革”之后复刊的1980 年第1 期《装饰》杂志[2] 上,就有三处提到“包豪斯”:为了解释黄苗子的文章《工艺美术家郑可教授》和马长山的文章《工业美术美学初探》中提到的这个专业词汇,在第60 页编后记的下方,出现了一则署名为“兰”的编者注:
关于包豪斯(Bauhaus)
本辑《工艺美术家郑可教授》、《工业美术美学初探》两文中都提到“包豪斯”,这里作些简短说明:一九一九年三月,德国韦玛(Waimar)市立美术院与市立艺术工艺学院合并,创建“国立包豪斯学院”,发表“包豪斯宣言”,由三十五岁的建筑设计家华尔特·格罗佩斯(Walter Gropius)任院长。他的教育口号是“艺术与技术的新统一”。为了沟通艺术与工业技术之间的距离,以改善人们的环境,包豪斯有一整套崭新的教育计划和方法。包豪斯为了加强现代设计理论基础,并介绍综合性的现代美学思想,从一九二五年开始编辑出版了“包豪斯丛书”。包豪斯虽于一九三三年七月被迫宣告结束,但包豪斯教育思想一直影响着二十世纪工业时代欧美各国的建筑设计和工业产品设计等,被誉为现代设计的摇篮。(兰)
这大概是国内设计期刊中最早明确定义“包豪斯”的一段话吧。一个世纪以来,人们对包豪斯热忱不减的原因,一方面是它是现代设计教育在全球范围内的基础;另一方面是它代表了一种追求:为当时那个混乱的世界创造有序生活方式的可能——这是现代主义设计的源泉,也是一种充满了精英主义和普世理想的“终极法则”。

1. 林鹤译《包豪斯》封面 三联出版社


2. 弗兰克·惠特福德《包豪斯》英文版封面


2001 年,林鹤翻译的《包豪斯》一书由三联书店出版[3],这是第一部向国内读者专门介绍包豪斯的译著,见解深刻,阐释全面,文笔清新幽默,展现了20 世纪初现代设计发端时期那些充满激情和叛逆精神的历史画面。但由于篇幅所限,这本书虽为我们提供了包豪斯的发展线索和较之前更为丰富的资料,但对于亟需由此展开探索的国内设计界和设计教育界而言,还远远不够“解渴”。
此后的十多年间,关于包豪斯的译著、专著在国内先后出版了十数本,其中不乏一些优秀的著作,而近年来的研究趋势也更加重视包豪斯对中国影响的专题探索。2013年3 月和4 月相继出版的两本译著: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包豪斯》,以及机械工业出版社的《包豪斯团队:六位现代主义大师》,更在篇幅和内容上较之前在国内出版的同类译著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
前者是一个大部头,多达640页的八开铜版纸精装书显得很有分量,同时有大量精美的配图,据说很多是在此书出版之前从未公开过的。这是一本专门研究包豪斯的文集,其编著者让尼娜·费德勒、彼得·费尔阿本德等,从专题介绍、人物、基础课程、工坊、理论、文献等方面组织编纂了多位学者关于包豪斯研究的文章,几乎涵盖了所有相关的学术问题。其中,对包豪斯的女性大师成就的探讨,更是之前国内包豪斯研究中未曾涉及的重要主题。本书除了详细介绍包豪斯的历史、哲学、政治和教育环境之外,更重要的是全方位地分析了包豪斯的基础课程和教学理念对于现代设计的影响,讨论了包豪斯在当代的先锋地位,展望了设计在未来的机遇。
《包豪斯》这本书的出版,得益于中国美术学院“包豪斯研究院”的大力推动,这是该研究院成立后在文献出版方面的一项重要学术贡献。包豪斯研究院的成立,缘于2010 年杭州市政府一项十分有魄力的举措:以5500 万欧元买下德国工艺品藏家布洛汉(Torsten Brohan) 的7010 件包豪斯藏品,并将其安置在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的“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内。
研究院和博物馆,共同构筑了中国对现代主义设计进行深入研究的有机形式,也为全中国热爱设计艺术的人们提供了一个接触包豪斯原作的良机。
相对于《包豪斯》一书的综合性、探索性,《包豪斯团队:六位现代主义大师》则将六位大师作为个体的人生经历置于大的历史背景下进行探索,分析了包豪斯乃至现代主义诞生的政治、文化背景,让读者能从更生动的视角上去了解和感受这段非凡的现代设计教育创办过程。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的尼古拉斯·福克斯·韦伯,作为阿尔贝斯基金会的负责人,他与包豪斯唯一的一对艺术家夫妇安妮和约瑟夫·阿尔贝斯相处多年。安妮·阿尔贝斯是一位纤维艺术家,约瑟夫·阿尔贝斯是一位教授兼玻璃、金属、木材及摄影艺术家,他们向韦伯讲述了自身的故事,并描绘了他们在包豪斯的同事瓦尔特·格罗
皮乌斯、保罗·克利、瓦西里·康定斯基、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以及这些人的鲜为人知的妻子们和女伴们在包豪斯的生活。
瓦尔特·格罗皮乌斯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德国家庭,父亲和伯祖父都是建筑师。格罗皮乌斯学习建筑,为了积累自己的设计经验,曾经几乎义务地供职于当时鼎鼎有名的彼得·贝伦斯事务所。他21 岁时应征入伍,在德法战争的战场上,奇迹般地躲过了四颗子弹,并赢得了三级军功章。而他对于创办包豪斯的构想,几乎全部是在西部前线阵地的军营帐篷里面完成的。[4]
玛利亚·路德维希·米夏埃尔·密斯(Maria Ludwig Michael
Mies),出生于德国亚琛一个贫寒的家庭,他原本的名字里没有“凡”和“德”这种象征贵族身份的辞藻。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这个名字,是在魏玛包豪斯时,他自己最优雅的艺术作品之一。[5]
密斯和格罗皮乌斯的第一次相遇据说就是在彼得·贝伦斯的设计事务所。当时的格罗皮乌斯穿着时尚,精于马术,是个享受上流社会特权的花花公子。当密斯必须为了微薄的工资继续加班的时候,格罗皮乌斯却早早下班去开始他唐璜式的娱乐生活。后来,作为包豪斯最后一任校长的密斯对格罗皮乌斯的评价是:“格罗皮乌斯做过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发明了包豪斯这个名字。”[6]——他从来不认为这个在顺境中长大的同事是一位顶尖的建筑师。
虽然对格罗皮乌斯的评价过于刻薄,但密斯作为现代主义的坚定捍卫者和最优秀的设计大师之一,在包豪斯被德绍政府关闭的时候,自费租了柏林的工厂,重新组织起包豪斯的教学,直到它被纳粹再次关闭。之后的三个月里,他每隔一天就去一趟盖世太保的总部,为康定斯基,为一切来自异国和异族的教师和学生们担保,直到他收到一封可以重新开办学校的信。然后,他订了香槟,给所有坚持到最后的教员们打电话,大家聚集在一起,密斯宣布:包豪斯要彻底关闭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可以继续支撑包豪斯了。[7]书中对历史、人物的表述难免带有一些主观色彩,尤其是安妮·阿尔贝斯的个人情绪常常会左右作者的行文。但也正因如此,我们似乎看见了那些有血有肉的“圣殿骑士”们的真实生活,也由此更加深刻地领会到了“风格即人”的内涵。
虽然这本书以人物生平为主线,描述了很多相当私人化的生活细节,看似与包豪斯的设计教育主题无关,但在行文之间,时刻保持着对包豪斯精神的深度发掘, 就像书中最后所表述的那样:“包豪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生命在这里受到礼赞,视觉形象在这里被赋予极为重要的意义,无论来自什么世界的人们在这里都有机会探究和享受生命与艺术的奇妙。它的遗产不是某种具体样式的不朽,而是那些更普遍的价值向全世界的扩展。”[8]
以上两本译著,相得益彰,可以配合阅读,让我们既能充分把握包豪斯在设计上的伟大成就,同时又可以深入了解创造者们的生命历程,进而挖掘现代主义的本质。
2010 年11 月,杭州市政府从欧洲收藏家手中收购包豪斯系列的设计作品,被称为全球范围内最大的包豪斯系列艺术品转让。之所以称为“包豪斯系列设计作品”,是因为真正属于包豪斯设计的是380多件,而其余则是整个20 世纪的经典设计作品,它们共同勾画了现代主义设计的整体面貌。2011 年5 月11 日,在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这些藏品得以公开亮相,负责该批藏品保管、运营的中国美术学院,也随之成为亚洲包豪斯系列艺术品的最大收藏机构。
一时之间,各大报纸、网站的评论甚嚣尘上,有人直接以“政府耗巨资购买过气作品”来吸引各路读者的眼球,引发了激烈的讨论。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折射出我们面向社会的设计普及教育还远远不够——大多数民众目前还无法将日常生活用品的经典设计上升到像对待绘画、雕塑这类艺术作品的高度,而“包豪斯”虽然是专业领域内的显学,但它对于大众来讲,仍然是一个较为陌生的词汇。显然,我们的社会需要更多的设计博物馆,让人们了解创意的灵感与生活之间可以如此贴近。希望中国美术学院中国国际设计博物馆的成立,会成为设计的社会教育的良好开端。
在世界上关于包豪斯研究的各种语言、各种专题的学术著作中,都会列入包豪斯曾经举办的展览,而在一些较有分量的出版物中,甚至会非常详尽地列出包豪斯设计作品的细目,以及它们现在的收藏地。因为在专业研究方法中,“文献资料”和“实物资料”并举一直是被反复提倡的,这批藏品进入中国,也让我们的专业研究有了深入、持续开展的可能。
收藏包豪斯,是要“引进中国制造的思想库,引进杭州创意的动力源”[9]。虽然这个举措引发了很多关于“值得不值得”的讨论,但是笔者以为,这起码要比某市突然宣布的“五年内用五千万培养出1400 个乔布斯”的理想[10],显得更有诚意,也实际得多。
包豪斯,这个仅存在了短短14 年的设计学院,贡献给世界的不仅仅是工业时代的生活方式——它既标志着现代设计的开始,同时也奠定了现代设计教育的基本模式。现在,对“包豪斯”这个设计史上的专题,国内的学界已经从理论上和物质上做了充足的准备,下一步,就要通过更多的研究、教育,与产业结合,等待长久酝酿之后的开花结果。

注释:
[1] 约·里瓦伊:“匈牙利新建筑的问题”,梁思成、林徽因译,《建筑学报》,1954.2,91-99 页。
[2] 此为《装饰》的复刊号。《装饰》杂志于1958 年创办,1961 年5 月3 日,《装饰》杂志出版了“文革”之前的最后一期之后停刊。至此,《装饰》杂志出刊历时四年,不定期出刊,共出版了12 期杂志。1980 年复刊,此时的《装饰》杂志为季刊。
[3] 林鹤译《包豪斯》,作者为英国的弗兰克·惠特福德,该书属于“泰晤士·哈德森”(Thames& Hudson)出版公司的“艺术世界丛书”(World of Art)系列之一。
[4](美)尼古拉斯·福克斯·韦伯:《包豪斯团队:六位现代主义大师》,郑炘等译,机械工业出版社,北京,2013,第29 页。
[5] 同[4],第378 页。
[6] 同[4],第377 页。
[7] 同[4],第418 页。
[8] 同[4],第440 页。
[9] 许江:“‘思想库 动力源 世界观’”,《“包豪斯与东方”中国制造与创新设计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杭州,2011,第1-2 页。
[10] 参见2011 年10 月10 日凤凰网新闻:h t t p : / / n e w s . i f e n g . c o m / m a i n l a n d /detail_2011_10/10/9728880_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