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图案临摹与图案教学

图案教学在中国的艺术设计院校中设置，大概肇始于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而建国后的50 年代到80 年代是图案教学的辉煌时期。80 年代后，因为三大构成课程的引入，图案课程在新的形势下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呈暗淡之势。之后，虽然经过人们对教学认识的反思，但图案课程在艺术设计类专业的基础教学课程中的受重视程度已今非昔比。另外，就是现在的学生对传统图案的认识不足，普遍认为这是过时的东西，没有创意、没有新意，而忽视这门课程。但现实却存在一个问题，学生的创新意识在贫弱的造型能力和对图案浅薄的理解下，难于以优美的形式表现其所谓的创意的内容。实际上，从古至今，人们从未真正离开过图案的装饰，即使是在现代设计宣扬“装饰即罪恶”的年代。然而，怎样教导学生在优秀的传统图案中找到学习的内容呢，临摹是一种经典的方法。就像学习绘画一样，临摹的过程就是一种全面的学习过程。

一、临摹是传承优秀传统图案的重要方法

临摹优秀的传统图案是传承传统文化的一项重要内容和方法。今天我们看到很多的传统图案资料类图书的出版，为我们的学习提供了丰富的参考，但在这些出版物中，我们也发现了良莠不齐的现象。有些图案经过粗糙的临摹整理已经与原汁原味的传统图案相去甚远，有些甚至是会误导那些对传统图案不熟悉的人们的眼睛。这样下去，我们可想而知，其结果是我们自己贻误自己，以讹传讹。这无疑是对我们悠久的图案文明的一种亵渎。

我们今天看到的所有的传统图案，都是对出土文物的图案的临摹与整理，在这个过程中，要求图案的临摹者首先要有很强的艺术造型能力，其次是熟悉不同历史时期纹样的风格，再次是严谨的工作态度。这样才能保证临摹图案工作能够圆满地完成。临摹既要客观，同时又要结合一定的知识进行必要的完善与整理。有些出土文物出现残破的现象，临摹者需要根据残余的图案，综合各方面的知识进行合理的推测并完善，追溯图案的原始面貌。

另外，图案都是作为装饰内容附着在不同的材质上或者是器物上，材质的肌理特点以及工艺方法都对其上的图案有影响。因而临摹时也要分别对待。有的临摹追求表现的全面性，既表现图案的材质特点，同时也对工艺特点加以表现，这可以称之为完全客观的临摹。有的临摹单纯重视图案的构成及形式，这样的临摹可以撇开工艺及材质，专注于图案本身，这就要求临摹者有一定的推测能力，透过材质和工艺还原图案本来的面目。

临摹图案的质量好，则作为参考资料，我们可以清楚而且正确地认识它。而临摹的图案不好，则必定传递错误的信息，使我们不能客观而清楚地认识原本的图案，也就会贻误我们对图形和构成形式等的清晰判断。这样的错误如果再继续传递的话，则会影响后人对我们传统图案的理解。所以，从图案传承的角度上讲，正确的临摹有利于图案文明的健康传承。

如上所述，在教学中努力贯彻认真负责的临摹态度是非常必要也是非常重要的前提。学生首先要建立起对传统的优秀图案肃然起敬的态度，而不是盲目地排斥其所谓的太老调、没创意。其次是尽量给学生寻找好的图案范本或者是好的图案出版物进行临摹。现在的学生脑子里对传统的东西缺乏深刻的印象，都是浮光掠影式的，因而对于出版物的好坏缺乏鉴别的能力，所以在临摹之前找到好的绘本对于传统图案学习的正确起步是至关重要的。当然我们还可以借助于博物馆进行现场观摩，在实际观察中体会器物上的装饰细节。但在这点上又受地域的限制，有的地方博物馆资源丰富，但有的地方就相对薄弱。因而，现成的出版物还是学生学习过程中最方便、最直接的可利用资源。

图1. 唐燃灯石台石刻纹样／崔笑梅临摹

图2. 西汉龙凤纹玉重环／崔笑梅临摹

二、临摹是学习传统图案的重要途径

临摹对于学习绘画艺术来说是一个经典的方法，这个方法也适用于学习图案。优秀的绘画或是图案中蕴含到了丰富的形式美语言、画家独特的风格、时代独特的韵味，沉淀着某一类型文化的独特魅力。因而对于学习者来说，在临摹的过程中，能够帮助我们体会原来画家在作画时或是设计图案时的思路历程。

就图案临摹而言，首先我们要着眼于图案的内容。

内容上，不外乎几何图案、动物图案、植物图案、人物图案、风景图案等几大类，都是人们生活中的所见。但就是这些内容，在不同的国家或地域又呈现出风格迥异的面貌，而且在历史上都有着不尽相同的发展轨迹。就我们最熟悉的中国图案来讲，几何图案大量地出现在原始社会时期的彩陶器皿上，动物图案大量地出现在奴隶社会时期的各种物品上，尤其是青铜器上。同时，动物图案在封建社会初期的秦汉两代也大量使用。直到隋唐，植物纹样成为大量使用的图案主题，自此之后，便一直如此。因而熟悉图案的内容与主题，对于我们认识和辨别不同时期的图案是有帮助的。我们在临摹的时候就要注意到这点，同时也要注意同一个时期同样题材的图案内容在形式表现上的差异和多样。这样对于我们认识和了解图案的发展脉络是很有帮助的。通过临摹能让我们仔细而深切地感受图案表面背后所负载的时代特色。

比如同样是花卉题材，目前我们看到的，唐代的花卉多是略带意向色彩的缠枝花卉，而宋代则是突出写实特点的折枝花卉。唐代图案的色彩富丽堂皇，而宋代图案色彩淡雅清丽。较有历史基础的人不难理解在这图案形式的背后是有时代特色体现其中的。在教学中，通过临摹，要求学生陈列出不同时代、不同色调图案的色标。因为学生们临摹的具体内容不同，但时代是受限制的，当全班同学的临摹汇总到一起的时候，唐代图案的色标和宋代图案的色标所反映出来的色彩上的风格变化就非常明显。同学们可以有深刻的体会。而对于造型，则要求学生采用黑白线描的手法临摹，并且临摹的是同样题材的花卉，比如都是牡丹花，这样学生可以在绘制的过程中清楚地感受不同时代的花卉造型的细节变化。而我们在图案上的所谓创新和突破无不在这两方面有所体现。

其次，临摹图案对于图案构成和形式的学习也是至关重要的。

我们研究图案，一是了解图案的历史，二是为了我们能够创作出更好的图案而做准备和积累。图案不同于绘画的独特地方在于，图案的装饰性很强、形式感强、适合性很强、辅助性很强。图案可以不是主体，而绘画在这点上要强势很多。图案所表达的内容在思想的丰富性上并不突出，这点也不及人们对于绘画的期待。图案就是为了美化人们的日常生活而存在的，图案受到了各种各样的限制，却也在各种限制当中发展出了极强的适应的形式和结构。这点是我们在学习图案的过程中必须学到的。临摹能够帮助我们迅速学会前人在图案创作上的优秀方法和经验。中国的传统图案中经典的米字格构图法，在大量的图案范例中都有体现。著名的缠枝花样式，更是一个经典的范例。唐代的卷草纹样无论在造型上、在结构上、在形式上都是典范之作。中国图案中的“平视体”和“立视体”的表现方法在画像砖石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优秀的纹样和构成形式，在临摹图案的过程中能够体会得更加透彻。比如在教学中，让学生们临摹铜镜纹样，目前出土的铜镜中，战国、秦汉和唐代的铜镜比较典型，数量也多，在内容、形式、构图上各有特点。而其中的规矩镜又是比较有特色的，它的构成形式采用的是非常传统的米字格骨架，但在具体的内容安排和细节处理上不同时代又各有千秋。因而学生在临摹的时候通过对比就能得到相对深刻的认识。既了解到了米字格结构在图案构成上的具体应用，又对不同时期的图案细节有了清晰的认识。这样对比性的临摹可以让学生的条理性更强，对于不同时期图案的认知程度更加深入。这些经验正是我们在图案创作中能够具体应用的方法。而这样的临摹基础才能给学生建立起对传统图案的正确而相对完整的认知，在长时间的训练过程中，让文化的血脉融进创作中去，而不只是支离破碎的传统图案符号的简单应用。

三、临摹传统图案的方法

尽管临摹是我们学习的一条捷径，一种好方法。但在教学中，很多学生却不屑于临摹，总是想利用现代的科技手段直接打印或是拷贝。然后在打印好的纹样上面再修补一下不清楚的造型或是色彩。这样的临摹可以说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收获。临摹是要有正确的方法的。

1. 全面的观察并分析图案的特点

临摹要先仔细观察被临摹图案的特点，要明确该图案的主题内容，画面是否完整或缺失。如果画面不完整，可否根据已经有的图案的样式特点，通过联想、推测进行完善和修补。分析图案所附着物的材料质地和工艺手法，决定在临摹的时候是忠实地表现有材质特点和工艺特点的图案，还是只管整理图案本身。分析图案的色彩，要考虑到因为时间的关系，很多古代的图案色彩都发生了变化，在临摹的时候是如实临摹图案现在的色彩，还是根据相关的研究而追溯原来的色彩面貌呢。这些都是在临摹的过程中要首先考虑的问题。

2. 图案临摹的过稿

所谓过稿，就是在一定的尺寸范围内，用铅笔在硫酸纸或是透明纸上画出图案的造型。在这个过程中，要仔细研究图案造型中的风格特点，努力抓住原图案的造型特色，线条要饱满而且有弹性。对于图案造型的细节要观察清楚，而不是含糊其辞。如果临摹的图案实在不清楚，则可参考其同时代的其他可以清晰辨认的同样类型图案的特点来进行适当的修补。这样做非常重要，对于临摹而言，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学习步骤。同时，也是对古代图案负责任的一种考证。但是在教学中，很多学生对于图案的造型总是不求甚解，或者是一知半解，结果是所过的稿子上的图案造型含糊不清。

3. 临摹图案的着色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要本着先底色后浮色，先浅色后深色，先涂色后线条的程序来完成。在上课的时候，很多学生没有这样的程序意识，想到哪个颜色就画哪个颜色，而且多数学生都是掏空画底色，这样就弄得画面图形参差不齐，线条边缘不够光滑流畅，整个画面效果粗糙。

4. 临摹图案的勾线过程

在教学的过程中，还有一种现象是，现在的学生普遍不习惯用传统的中国人拿毛笔的姿势，拿着毛笔也像拿铅笔一样。尽管现在的工具先进了许多，传统的中国式毛笔的种类很多，西方的画笔的种类也很多，能够用来勾线的笔的笔头可以做到非常细小。但是，如果用拿铅笔的姿势去拿毛笔的话，勾勒出来的线条无论如何也不够挺拔。因为，这样的握笔姿势，较之于中国传统的握笔姿势而言，笔锋不正，总是侧锋的，而不是中锋落线。可是传统的中国式握笔姿势是要经过一定的训练，现在的学生却很少刻意训练这个能力。由此可见，正确的方式是正确解决问题的正确途经。教师在上课的过程中必须严格进行要求，才能矫正学生的这种习惯。

结语

总之，临摹传统图案不是简单地抄袭，它有着很强的责任性。这个责任体现在对传统图案的认知态度上，体现在对传统文化的认识水平上，体现在文化的传承责任上，也具体体现在手头的绘画功夫上、正确的绘制程序上。尽管现代图案在很大程度上有相对独立的趋势，也就是说很多图案创作并不是为了某一器物的装饰而设计。但是图案的民族风格则是在图案创作中需要保持的一种气质。因而教导学生从临摹中学习、体会传统图案的精髓，而不只是流于表面，仍是目前图案教学中一项重要的内容，也是学生学习图案创作方法的重要手段。

参考文献：

[1] 杭间、靳埭强：《包豪斯道路——历史、遗泽、世界和中国》，山东美术出版社，济南，2010。

[2] 雷圭元：《中国图案做法初探》，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

崔笑梅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