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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动画形象孙悟空符号的生成和解读

  • Update:2015-03-12
  • 王懿清、晏娜
  • 来源: 《装饰》杂志2014年第11期
内容摘要
成功的动画角色背后往往隐藏有系统而完善的典型性特征符号体系设计,我们通过经典动画形象孙悟空设计体系的分析解读,来探索这一形象的符号生成和演化。
关键词:孙悟空、动画形象、符号

在动画作品中,成功的动画角色背后往往隐藏着系统而完善的典型性特征符号体系设计。建立典型性与独特性,对于动画角色符号设计至关重要,通过建构角色的典型特征以区别于其他形象,形成准确的、具有识别性和可读性的符号是动画设计的关键。经典动画形象孙悟空设计正是这一过程的集中体现,由张光宇设计、严定宪定稿的经典孙悟空形象,以及之后这一形象的沿承和发展,成就了其最具代表性的中国动画符号。我们通过图形解构的方式来探寻这一经典符号发生、发展的过程。

一、孙悟空动画形象设计发展

孙悟空的动画形象最早来自于万氏兄弟于1922年创作的动画片《铁扇公主》。每一个动画发展的历史阶段都有孙悟空的形象出现,其形象设计也因技术条件、样式风格、动画种类和时代而各具特点。(详见表1,中国动画史中孙悟空动画形象对应表,其中灰色部分为本文主要涉及的孙悟空经典动画形象研究)

最具影响力并最终形成经典孙悟空形象的是1964年完成并由万籁鸣导演的《大闹天宫》。经由1980年《丁丁战猴王》、1981年《人参果》,到1985年的《金猴降妖》,以及2003年的《宝莲灯》等,经典孙悟空形象经历了由初步成型,到逐渐成熟,再到发展变化的过程。《大闹天宫》里,孙悟空的形象符号实现了一次空前的巨大飞跃,之后的众多经典孙悟空动画形象皆脱胎于此。

 二、孙悟空动画形象符号的生成与解读

《大闹天宫》中,孙悟空形象符号的对象来源是最广泛和深入的。在尊重和提炼原著的基础上,广泛吸取民间美术的造型样式,充分借鉴京剧、昆曲等的脸谱和打扮,并且融进了创作者的主体精神。色彩的应用也大大增加了符号的意义范畴。形象更为精练和考究,形象上每个符号的设计都有着准确深厚的对象来源,蕴含丰富的符号对象信息。(图1

1. 孙悟空动画形象的造型演化 2. 孙悟空动画形象的脸部演化

 1中展示了经典动画孙悟空由设计初稿到完成,再到之后演化发展阶段的各个重要形象。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之间的关联和变化。图1A和图1B是张光宇为《大闹天宫》设计的孙悟空,身形、比例、服饰,以及“定像”动作都受到京剧猴戏造型的强烈影响。其中,雷公嘴、圆耳的符号来源于孙悟空猴的一面。在身形设计上,受到了观众视听认知经验的影响,吸收了戏曲中武生的部分打扮,斜襟褂、扎腰、软帽包头等符号的设计都是为了激发观众对“打”这一解释项的联想和体会。而豹纹裙、官靴、僧衣等,也使得孙悟空的形象符号更加完满。豹纹裙来自于孙悟空在花果山占山为王的“齐天大圣”的符号,是对其野性和不可约束性的阐释。在造型意识里,用豹纹符号表征孙悟空的暴力、反叛性。官靴是孙悟空身上又一具有典型性的符号,官靴来自于故事中孙悟空被天庭招安,封为“弼马温”的情节。脚着官靴,代表了他从猴性、兽性向人性的转变,之后的“闹”天宫则是异常华丽的人性释放。而孙悟空身穿的黄色僧衣则是从人性向佛性的转变。由此形成孙悟空兽性—人性—佛性的视觉化表征。

 孙悟空经典动画造型表现的重中之重是它的头部塑造,是在京剧形象上进行的符号抽取、简化和再创造。图2是孙悟空由京剧脸谱到设计完成以及之后的演变发展的各个形象。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孙悟空头部的形象来源和变化发展,以及在外表形象之下的文化积淀和符号意义。图2A是京剧猴戏的勾脸和扮相,图2B是张光宇设计的孙悟空头部,从中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巨大关联。张光宇广泛汲取了中国传统戏曲猴戏中不同流派的形象符号,紧箍儿、僧帽、倒栽桃勾脸、绿桃叶眉、金底眼、雷公嘴构成了张光宇设计的孙悟空头部的基本符号。作为符号对象,“倒栽桃”式的脸形在图像形式上有不稳定、活跃、反抗的符号意指,暗合孙悟空作为反抗式英雄的身份。金底火眼是在彩色符号上更进一步的提炼。火眼的文本产生原因是孙悟空被关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烧就而成,能辨真伪,显现神通。在色彩上,用金色作底点黑睛,代表了光明、纯正。张光宇以动漫画特有的手法将这些形象进行简化和再创造:几何形处理的轮廓形,简化倒摘桃勾脸确立桃心脸的特征,简化雷公嘴勾线、强化圆括形耳朵等。由金、黑、绿、桃红组织起的色彩意义象征跳跃、积极、响亮、正直、光明,再配上绿色的眉毛与桃红色的脸,共同构成了一组极为明亮有力的色彩语言,使色彩更突出。

 严定宪在张光宇绘制的原型基础上设计的最终定稿(图1C),将符号元素以更适合动画的表现形式进行优化调整。定位上,导演需将孙悟空塑造为“一个富有反抗精神,洋溢着革命乐观主义和诗意的战斗风格的革命英雄。一个大胆不羁、英勇机灵、纯真可爱、武艺超群的喜剧式大人物”。与张光宇先生的设计稿相比,这一版本综合前两版本之所长,确立绿眉加桃心脸的造型,强化了凸脑门、塌鼻子、雷公嘴的轮廓特点,放大眼睛部位、突出火眼金睛,鼻子外移、优化招风耳、雷公嘴的勾线,使整个边缘线和轮廓更加舒展、精致和优美。并采用了与形象更为完整统一的色调,因剧情需要将紧箍儿改换为束发,为了形象辨识性,刻意维持紧箍儿形态特征。束腰调整得更窄,优化设计了绦带,调整了勾脸轮廓(图2C)。衣纹褶皱在这个版本中被拿掉,因为当时的中期制作条件并不适合刻画过多细节与层次关系。考虑到线型的身形,一方面能够为动作绘制的流畅、形变提供条件;另一方面能使形象显得更加轻盈、精干,使形象标识简化有力。这一版本的孙悟空突出了流线型的身体曲线。这种“面条式”的曲线形大大加强了孙悟空动作流畅、轻巧、舒展的设计展现。同时,较为平面的绘制形式,可以与同样的“平面有限空间背景”表现结合得恰到好处,为其特有的动作设计奠定基础。这在增加形象记忆特征和标示性的同时,也大大降低了动画绘制难度,实现了最优化的精简,这对形成符号是极为有利的。大量引用京剧猴戏中积淀下的形象语言符号与动作符号,深谙“梅派表演体系”内核,加上中式动画的加工和优化,形成孙悟空经典动画形象特有的样式。之后的经典形象皆以其为蓝本。

 《人参果》中的孙悟空形象基本是《大闹天宫》中的沿袭,由严定宪导演,詹同、张景源、孙总青、范本新、黄炜设计造型,他们只是根据剧情,将束发改为紧箍儿,但二者的外形相仿,另外只有披肩和虎皮裙的样式有些许变化。(图1D

 《丁丁战猴王》中孙悟空的基本形象也是《大闹天宫》中的沿袭,由胡进庆导演,伍仲文、沈同春担任背景设计,吴云初、薛梅君、查侃、姜菊芬担任动作设计。因为是剪纸动画,纸偶关节设计方式导致四肢及体态动作较《大闹天宫》显得僵直,形象只有四分之三面和侧面,且制作精度不高。

 《金猴降妖》由特伟、严定宪、林文肖导演,造型设计为詹同、阎善春。相较之前,孙悟空的变化较为明显和突出,成为经典孙悟空形象设计的另一高峰。在原有形象基础上,《金猴降妖》中孙悟空的身形比例被拉长,形象不再过分圆滑纤巧,原来的“面条型”变得菱角分明,肌肉感显现,整体的造型风格更为强劲矫健。孙悟空的形象也更具形式张力,但并未改变其符号本体,在造型符号上,白底红心的倒桃形脸,绿眉、黄色眼底、虎皮裙仍是其典型的符号代表。与《大闹天宫》、《人参果》等不同的是,《金猴降妖》中的孙悟空为了强调其英雄气质,在身体形象符号上,缩小了耳朵的比例,使头型轮廓趋于硬朗完整,将圆滑柔软的披肩形态改得更加挺括硬朗,取消僧衣、黑色衣襟与白色袖口,使上身更简洁,更改束腰、取消绦带,取消伞状虎皮裙边,设计成中间开合的两片形,将紧箍儿重新设计为方硬、尖锐的形,取消圆形包头,变为棱角分明的棕色毛发,突出关节部分,使形象变得结实有力,因为身份演化,取消官靴改为僧鞋。另外,将蓝色披肩改为更加统一的橘黄色,将亮红色的裤子改为深红色使色彩上也更为厚重。原本红、黄、蓝三基调的颜色符号变成了红、黄两色的基调,热烈、暴力、强烈的色彩符号也更加突出。这些都促就了一个外形更为强硬、紧凑的行者形象。(图1E)在头部形象符号上,桃心脸变大变长,绿眉改为细长连眉,招风耳缩小,修改嘴部勾线,脸部轮廓曲线更为卷曲流畅,脸部元素形态分布更为均衡,形象的张力和延展性更大;取消包头,变为有若干尖锐结构的棕色发型,形象更为硬朗方正,有助于塑造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符号意象,体现出勇敢真挚的精神面貌(图2D)。

《宝莲灯》中孙悟空的造型,其基本形仍是《大闹天宫》的延续变体,剧情上这时的孙悟空已经成为了斗战圣佛,因此在原有的服饰上加上了袈裟。(图1F)由于新技术的运用和受到当时外来主流商业卡通影响,《宝莲灯》整体的动画造型及动作设计更趋写实。因风格统一的需要,使得这里的孙悟空在形象上增加了光影分色、环境影响等细节,整体的平面装饰感减弱,动作设计也与整部影片相统一,更注重体块表现的造型处理方式。在形象符号设计上,伞形波浪纹的豹纹裙变为直线形的虎皮裙,取消鼻孔、取消嘴部勾线,增加光影分色设置,造型偏向主流卡通设计,减弱平面装饰感,突出体量空间的塑造。另外,为了体现成佛后孙悟空的性情,在脸部符号上,能够表现欢快的绿色眉毛换成了棕色,代表正直、光明的黄色眼底换成了代表平静的蓝色,这种改变使得形象符号的解释意义也发生了改变,人们在观影的时候能够体会到这种由形象和色彩变化所带来的不同的符号意义。(图2D

1. 孙悟空动画形象年表

 结语

符号是作者对形象观察、考证、归纳的结果,产生于造型的初始阶段,形成于概念的综合集合,终止于符号确立,具体的形象轮廓的符号元素提炼与基本形态设计均凸显对应的符号特点。孙悟空是典型的中国式符号,他没有复杂强健的外形特写,而是以最为简练的符号叙述着最具爆发力的解说,在角色造型上显现出极其简练的符号化特征,以四两拨千金的想象张力塑造了极具特点的造型符号样式,以最为简约有力的形象传达出对象的最本质精神,以特有的中国式叙述,成就了中国式的符号造型样式经典。

参考文献:

[1]朱剑:《中国动画发展史》,中国文史出版社,北京,2006
[2](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视觉思维:审美直觉心理学》,滕守尧译,四川人民出版社,成都,1998